于观真的心猛然跳动起来,他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大巫祝那纤长的身影,变得炙热无比。

    自己为何来到这个世界,又是怎么被原主人拽来的原因就找到了。

    同样具有神血的缥缈主人,从现代社会这个域里将自己硬生生拖了过来,尽管动机不明,可是既然能抓过来,就意味着能够回去!

    后头的絮絮叨叨慢慢停下来了,于观真的注意力也逐渐被林子里展现出的一切所吸引去,说是壁画记录,也并非那么简单,说是影像,却也没有那么活灵活现。

    无数树木如同一个个定点,有些是石壁上的文字,有些是幻化出的人形,还有一些是图案,正悬浮在半空之中。

    这些于观真本不该认识的苗疆文字,奇妙地在映入眼睛那一刻就化为了可以理解的内容。

    这些本该生机勃勃的林木,很快就变成雪白色的画卷,只剩下这些记忆愈发鲜明……

    不错,就是记忆,这些是大巫祝所看到的,所知道的,所记下的内容。

    于观真没有任何证据,可是在看到这些内容时,他就意识到这一点,显然其他人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,再没有人出声,他们踱步于大巫祝的记忆长廊之中,慎重地观察着每一段内容。

    故事最开始确实如同崔嵬所说的那样,九神无意来到人间时,击溃了苗疆的敌人,于是苗疆为他们进行了大量的人祭,在最初时双方说是臭味相投也不为过。直到苗疆残忍的人牲祭祀慢慢引来许多小部落的联合反抗,用来作为祭品的犯人与奴隶开始减少,可九神并不餍足,祭祀仍然得继续举行,最后只好拿苗疆人来充数——

    而后辛就是在这个微妙的时间诞生,她生下来就是灵女,便被捧上了大巫祝的位置,一直以来就是为了侍奉九神而生。长大之后的后辛意识到了苗疆如今的困境,还有九神的血腥与残忍,于是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——杀死九神,砍断这曾经带给苗疆无限荣耀,如今却成为负担的累赘。

    然而后辛深深明白人心的贪婪之处,她作为大巫祝获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特权与优待,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正是九神带来的,假使自己暴露出这样的想法,不要说寻常人,恐怕首先就会被其他贪图安逸的祭司杀死,作为祭祀九神的主餐。

    好在机会很快来临,正对应崔嵬之前在船上所说,不光是人,神同样具有分别。九神本是一体,可分开后就成了截然不同的个体,祂们各个都想为首,各个都想成为第一,成为最特别的那个神明。

    既我已是如此与众不同,又怎能与其他存在平起平坐。

    察觉到九神暗流涌动下的争斗,后辛便开始了细密的计划,甚至把自己当做了饵食。

    后辛是有史以来最强大、最聪明、最美丽的大巫祝;她是神与凡人之间的桥梁,没有利益,没有冲突,她只是卑微地侍奉、听从、抚慰,然而她并不属于某位神明,是九神共享的存在。

    这样的后辛无疑就成了最为不同的那个存在,九神也许确实对她产生爱意,又或是疯狂地想要证明自己远远高于其他神明,他们不约而同地掉入后辛的陷阱,以争夺她为理由,开始了残忍地厮杀与互相吞噬。

    日神与月神的败亡并没有激起任何神明的警觉,可大祭司们却意识到了不对劲,于是后辛以剥夺九神的神力为诱饵,哄骗了所有的大祭司投入这场疯狂的弑神之旅里,贪欲胜过了信仰。

    就在计划顺理成章地进行时,苗疆的战争同时打响,本就因祭祀而大伤元气的苗疆战败连连,后辛意识到当九神彻底死去,苗疆很快就会沦为他人的盘中餐,于是在这期间,她用自身为容器,与九神之中的某位神明结合,诞生下了神女,也即是盘王的妻子。

    厌琼玉看得十分入神,她被这真相惊骇住了,抽着气道:“怎么会……九神竟然……竟然是这样……”

    “讶异什么?”大巫祝轻笑起来,“啖生肉,饮血酒,古来有之,人造下规矩,定下礼仪,可神为何要遵守这些陈规陋习?祂们有如此强大的力量,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。不过是今人看来,当初对的事,如今就变成了错,而后辛杀死祂们,无非是祂们的用处已没有往日大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竟这么说九神,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敬重祂们?”

    大巫祝好似听到什么玩笑般,玩味地看向厌琼玉:“你看了这些东西,已知晓我们同源,你却要来问我何以不敬重祂们?”

    厌琼玉听得很是混乱,她茫茫然跑向前来,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就跟在了于观真身边,继续认真地看起后面的事来。

    神女诞生之后,大祭司们终于发现九神的衰亡与苗疆战事紧密相关,他们也并没有从死去的神明身上得到力量,于是恐惧又战胜了疯狂,许多人开始动摇退缩,此时九神只剩下重伤到奄奄一息的黎神,他们便将产后虚弱无比的后辛拖出来千刀万剐,编造出日月神为爱而亡相关的歌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