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楼。
一张八仙桌，坐了四个人。卫参和袁三七相对而坐。赵初翘着二郎腿坐在他们中间，一抬起头就能看见江戍那张白白净净，表情得体的脸。袁三七的弟兄们整齐划一地包围了他们，挤占了二楼的每一寸空气。
袁三七紧紧裹住卫参的手，板斧插在背上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试图唤醒他的记忆。
“少主，你出生的那天，我送了你一个小鼓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“少主，你第一次拿板斧绊到脚，是我把你扶起来的啊！”
“少主……”
卫参面色铁青。
“闭嘴。”他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。
袁三七眼睛亮了：“少主，你说话了，这么说您是愿意认了！”
“从我十岁起，北泽山庄的事情已经跟我没关系了，你们不要再叫我少主了。”卫参直接一盆冷水把精神抖擞的袁三七从头浇到脚。
“庄主说我不适合学武，让我天天读四书五经，出去考状元，看见我摸剑就打我。说话也是顶嘴，不说话也是顶嘴。他那套早就过时了，让所有人都去适合他的那一套。我十岁那年就厌倦了。他喝了酒就打我，说我不成器，下雨的时候伤口就会疼。我受不了，就跑了。我没家，师父收留了我，我很感激。”
卫参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，语气平静。他不说父亲，只说庄主，显然感情极为淡薄。
他说到这里，赵初倒是想起来一点什么。
那年见到卫参的时候，她作为十三岁的光杆门主，举着伞站在外面，凝望着哗哗漏雨的屋顶。
然后她就听见“扑通”一声。
“师父！”
赵初的第一反应就是这里有三个人。
半晌无人回话。于是她又回过头去，看见雨水里一个背着行囊，粉妆玉砌的小男孩。一张小小的圆脸，精致的鼻尖微微上翘。然而，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却清晰可见青紫的疤痕。那样的伤口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留下的。
雨声淅淅沥沥。这小孩喊的是她。
“我听说，清凉门的剑法天下无双，弟子想来学习。”
“清凉门，”赵初犹豫了一下，继续说道，“你想学剑法，大可到其他地方去。”
“清凉门现在就我一个人，”她大大方方地说，“我那点本事混迹江湖的确够了。但清凉门技艺博大精深，前任门主去的早，今不如昔，我不过学了个皮毛罢了。”
“清凉门剑法向来轻盈。现在武林中人往往都以力量取胜，机巧之法无处开枝散叶。弟子认为，那样的身法并不适合我，所以弟子来这里。”
雨水打在他的鼻尖，卫参清澈的眸子里都是坚定。
赵初就是那天收获了他的第一个徒弟，吃苦耐劳。从此以后，她再也不用自己修屋顶了。